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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金 | 冬日阳生

原作幼驯染系列之九



01.


那是大赛开始前的最后一个冬天。

格瑞站在窗边向外看去,视野一片晦暗浑浊。云层层叠叠地沉在天际,隔着玻璃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昨天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直至今日也未放晴。因为积雪,登格鲁星发布公告停止了今天的采矿活动。以阴沉的天色作底,窗玻璃上映出壁炉里跳动的橘色火光。金正无所事事地趴在壁炉前的地毯上,脸被地毯挤压成嘟嘴状。


“最近好冷啊——”

金打了个滚,翻过身仰面朝着天花板。尾音被他拖得很长,一字一字都是百无聊赖。

“什么时候春天才能来啊,格瑞?”

格瑞看着窗外,没有回答。

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焦躁,像无际雪原上的寒风,在脑海中嘈杂地呼啸而过。


春天来了的话,凹凸大赛就要开始了。


参加凹凸大赛是很早之前就决定的事。

这个决定格瑞下的很快。于他的目的而言,凹凸大赛是最短最快速的捷径。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是这个目标支撑着他幼小的身躯数年如一日地努力着,一路跌跌撞撞,就这么走到了今天。


几缕寒风挣扎着透过窗户缝隙,进入房间中很快就消散了,只留给站在窗边的格瑞一点凉意。金在他身后爬了起来,嘟囔一句“渴了”就踩着拖鞋走向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杯牛奶。

“格瑞喝吗!”金向他举起杯子,洋洋得意道,“我早晨特意放进冰箱的!”

格瑞摇头。金也不在意,自顾自坐回地毯,打开了杯盖。金原来不大喜欢喝牛奶,这几年因为格瑞,接受度提高了不少,现在偶尔还能抢过他的喝一口——当然大部分时候都会被格瑞躲开。


即便执行着苛刻的修炼计划,格瑞在登格鲁星的生活仍是安定的。他知道揭过这一页,迎来的还是平淡无奇的一天——即便他的平淡无奇和常人稍有不同,塞满了游走在死亡边缘的奋力一搏。

凹凸大赛则全然不同。

格瑞对大赛了解不多,知晓的部分又只会让人加倍不安。即便他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个计划,前路也像窗外这片大雪一样茫然未知。

寒风凛冽,危机四伏,风卷起雪花模糊了视野。他看不见终点,也找不到尽头。


壁炉的光温和地跳动着,温热的暖意细细密密地爬上裤脚。

“我要出去。”格瑞突然说。

“哎?”金用手撑着地板,半直起身,“格瑞去哪儿?”

“……”

格瑞无法回答。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他只是突然想找点什么来刺痛自己——冰冷的,凛冽的,尖锐的,前路征程一般黯淡无光的,让他仿佛置身于凹凸大赛之中的东西。

房间里很温暖,但这样的温暖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格瑞摘下挂在门边衣架上的外套,在金反应过来之前推开了门。


02.


寒风卷着冰雪扑在格瑞的脸上。

几粒雪顺着风落进衣领里,冰冷的触感让他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格瑞其实不怕冷,但金总是习惯性塞给他一条围巾,几年下来脖颈就习惯了那种温度。他向上拽了拽领子,挡住部分从领口灌进来的风。

四周白茫茫一片,格瑞凭着记忆朝某个方向走去。


走了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小步跑在雪地上的沙沙声。格瑞很熟悉这个脚步声,他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来的人究竟是谁。

差不多也是该追上来的时候了,他想。

果不其然,身后响起少年清亮的声音:“格瑞!”

格瑞停下来转头看他。少年在这空档里小跑两步,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金的帽子戴歪了,像是急着跑过来忘了扶正。他的呼吸有点乱,停下来喘了两声,然后扬起脸露出一个笑。

“格瑞,你要去哪儿啊?”金问。

格瑞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别跟着我。”

撂下这句话,格瑞自顾自迈开脚步朝前走去。金“诶诶诶”地喊了两声,连忙小跑几步走到他身边,朝格瑞做了个鬼脸:“我就要跟。”

“……”格瑞叹了口气,他出门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随你了。”

“嘿嘿。”

似乎是表达自己的开心,金轻快地蹦跶了一下。他的酒红色围巾随着动作飘起下落,在荒凉无际的雪原上是很热烈的颜色。


03.


除了居民区所在地较为平坦外,登格鲁星算得上是地势起伏。

格瑞挑了一座较为平缓的山。毕竟这种大雪封山的天气,天色阴沉,视野不明,再陡一点的也爬不上去。两个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积雪中踩出一条路,零落的矮枝上覆了厚厚一层雪,因为他们的脚步微微震颤,抖下一层白雾。

“格瑞!”金叫他的名字,声音被寒风割得七零八落。

“少说话,”格瑞没回头,轻落落甩下一句,“山上雪多,声音大容易雪崩。”

“噢噢。”

金闻言忙敛了声,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不过金毕竟是金,没一会儿又活蹦乱跳起来。他小跑两步超过了格瑞,像是想做个帅气的姿势,站在坡度较高的地方唰地转身。大概是踩到了凝实成冰的部分,金“呜啊——”了声,脚下一滑就要栽倒在地。

旁边就是山的断面,格瑞瞳孔一缩,向前迈一大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金踉跄着堪堪稳住了身形。

“笨蛋。”格瑞皱了皱眉,“很危险的。”

“嘿嘿。”金挠了挠头,露出了“我知道了”的神情。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啊格瑞,刚才我声音很大诶,不会雪崩吧!”

“……不会。”

格瑞叹了口气。这只是他想要金安静一点随便找的一个理由,金倒是毫不犹豫地全盘接受了。


金一向相信格瑞说的话。

他的发小充满了好奇心,每天有问不完的问题,格瑞有时候被问得不耐烦了,也会找点理由顺口搪塞。

登格鲁星曾经罕见地出现过一次月食。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淡白的光辉突然从一角开始被黑色吞噬,直至完全消弭,是比夜幕还要暗沉的墨色。那时候他们都还小,金正嚷着要格瑞陪他玩,看到月食也不缠他了,瞪大了眼睛喊:“月亮呢?月亮怎么没了!”

“因为你太吵。”彼时格瑞被他吵得不耐烦,硬邦邦甩下一句,“神生气了,就把月亮收走了。”

这句话转眼就被格瑞抛在脑后,后来再见到金时,对方捂着嘴一言不发的样子还让他疑惑了一阵,明白之后只觉得哭笑不得。那时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有两三天了,看来秋没有向金解释,格瑞想,这大概有点乐见其成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可以了。”

金睁圆了蓝色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信任与真诚,清澈得让人不敢直视。

“……你做得很好。”格瑞移开了视线,“神不会生气的。”

“真的吗!”金“哇——”的一声蹦跶了起来,“太好了!”

大概是之前憋了太久,那天金比平常还要吵闹三倍。格瑞罕见地没有阻止他,只是扛着刀向前走。一点难得的纵容里掺了几分补偿的意味,任凭金跟在他身侧喋喋不休。


04.


风刮得越发狠厉,毫不留情地拍在他们脸上。

行走愈发艰难,格瑞掉转方向,凭着记忆摸进了附近的一座山洞。他偶尔会在山中连日修炼,为了方便,他曾找过几个可以短暂居住的休憩地,这座山洞就是其中之一。


金紧跟其后钻了进去,一进来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里没有风诶!”

“看着点,前面有石头。”格瑞提醒他。

山洞里光线晦暗,格瑞借着一点自然光,在角落里找到了他之前堆叠起来的柴火,从中捡出几根还算干燥的摞成新的一堆。火柴头“唰”地在盒子一侧擦过,格瑞手中拢了小小一簇的幽蓝火苗,金凑过来,看他手法熟练地点燃了柴火堆,不由得惊叹道:“格瑞好厉害啊!”

格瑞没有回应。他对发小的称赞已经很习惯了。

火很快就燃起来了,柴火燃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橘色的火光在石壁上落下跳跃的光影。寒风在山洞口呼啸而过,风雪被一并挡在外面,两个人围着火堆坐,居然也感受到一点温暖。

金呼出的气在空气中落成一团白雾,火光映亮了他的眼睛,在湛蓝中晕开浅淡的暖色。他两手伸到火堆旁搓手取暖,他的手离火苗实在很近,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就会被烧到了。

注意到格瑞的视线,金朝他笑:“格瑞也来吧,很暖和的!”

“不用。”格瑞收回目光,往火堆里加了一根柴火。

好像有这个人在的时候,他就不会太冷。


金在旁边的时候,格瑞很少能静下心来思考什么。他的发小实在太有活力,一个人就能闹腾起来。格瑞自是不会参与,但光是不远不近地看着,视野就被那个咋咋呼呼的少年填满了。

——这次也是。

最初只是为了静心才走出家门,金追过来之后全然变了味道。仿佛一次偶发奇想的冬日徒步,他的发小显然享乐其中,即便怕冷也一路活蹦乱跳地跟上来了。格瑞没有阻止他,他也阻止不了。只要是决定了的事,金就会精神百倍卯足了勇气去做。


但格瑞不是。

很多时候,他并非充满勇气。他只是不得不向前。


像所有走下火车的人都会在站台寻找熟悉的身影一样,格瑞偶尔也会本能地想要寻找依托。

这想法太软弱,总是很快就被格瑞自己斩断了。他要走的路实在坎坷曲折,稍不留神就会跌下万丈深渊。容不下哪怕一丝犹豫,也容不下半点退缩。

但他不说,不代表就不存在了。

寒风在山洞口呼啸而过,那些心思像吸饱了水的藤蔓般攀附而上,温柔地扼住他的喉咙。


“金,你要参加凹凸大赛吗?”格瑞突然问。

“啊,嗯!”金愣了一下,点点头,“格瑞怎么知道?”


果然,格瑞想。

毕竟他是一直看着金的。别人可能不觉得,他的改变落在发小眼里却明显得很。

在秋姐没有按时归来那年,有什么就悄悄地变化了。金还是那副傻得乐天的样子,找他玩的时间却突然减少了大半。格瑞回家本就算的上晚,偶尔金跌跌撞撞推开房门,灰头土脸地冲他笑的时候,也已经是月上时分。

格瑞没有问。他秉承着金的事情不插手太多的原则,只在心底模模糊糊地落下了一个答案。


“猜的。”他说。

“嘿嘿,”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是最近才下定决心的!”

“……”格瑞顿了顿,“凹凸大赛很危险。”

“我知道!”金的声音清亮,“但我还是要去!”

少年虽然是笑着的,眼中却燃着坚韧的光。


格瑞的心被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

即便逃不脱常人皆有的退缩和软弱,格瑞毕竟是格瑞。他要抵达的目标,他就披荆斩棘去追求;他要守护的东西,就尽全力去守护。

格瑞不希望金参加凹凸大赛。但自打他半确定了金的回答后,就在计划里给金留出了一个位置。格瑞试着确保——虽然实际上确保不了——金的安全。

即便没有金,格瑞的计划和修炼仍按部就班地进行。但是有了金,那些躺倒于血泊中成倍累积的痛楚,行走于雪原上几乎割裂皮肤的寒风,深夜辗转反侧的挣扎与退缩,好像就更有其存在的理由。

但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理由罢了。


“我还是要去!”

金的红色围巾松松地挂在脖子上,露出大半张脸。他咧嘴笑,眼睛亮亮地看着格瑞。

“……嗯。”格瑞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曾经模糊的猜测被一锤定音,颜色暧昧的期待终于勾勒出确切的轮廓。在温暖的房间里升腾起的那些焦躁和烦郁突然因为这句话全部抹平,寒风中不可视的危机好像也不足为惧了。


前路是冰冷的,凛冽的,尖锐的,黯淡无光的。

——但在全然陌生的地方,至少还有一个他熟悉的人。


05.


柴火即将燃尽,洞口外的风声也渐渐小了。

“ 回去吧。”格瑞说。

“哦哦!”金拍拍手上的灰蹦起来,“对了,格瑞是不是也会参加凹凸大赛啊?”

格瑞没说话,算作默认。于是金兴高采烈地来揽他的肩膀:“太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就是天下无敌啦!”

“……”格瑞推开他,“我可没有功夫照顾累赘。”

“我才不是累赘呢!”金不满道,“我可是超强的啊!”

说着,他伸出胳膊比了个力量的姿势,可惜穿得太厚,胳膊上的羽绒服堆成鼓鼓囊囊的一团,完全显现不出肌肉,格瑞看着有点想笑。不过如果他真的笑出来,金估计又要大惊小怪了。

“走吧。”他轻落落撂下一句,迈开腿朝山洞口走去。

“诶诶诶!格瑞等等我!”金连忙小跑两步跟上,“我是说真的!我们可以在大赛里搞个组合!组合名就叫……嗯,就叫‘金与格瑞小分队’!”

格瑞懒得理他,只不轻不重地扔下一句“别吵”。他踏出洞口的一刻,眼前一片炫目的光,格瑞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金从他身后探出头,发出“哇——”的一声。

风渐渐小了,乌云也随之散去,太阳从云层后跳出,照亮了这片雪原。



Fin.




是登格鲁时间线上最后一篇

其实是不符合原作的,看原作瑞金应该没有就此商量过,不过就是想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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