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送你一树繁星吧

瑞金 | 一个陌生裁判球的来信

原作幼驯染系列之十五

 

“格瑞,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金戴好了帽子,在玄关朝他招手。格瑞端着牛奶杯,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

门发出略响的碰撞声,闹腾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格瑞坐在餐桌前看了一会儿简讯,温热的牛奶将将转凉时,门口传来叩叩两声。

格瑞最初以为是金忘了带钥匙,但这敲门声于金实在有点温和。他顿了顿,走到玄关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那人的帽子倒很眼熟,上面印着地方邮政的徽章。

“你好。有你的信。”那人说。

“信?”格瑞问。

“‘致参赛者格瑞’,”信使把信封正面亮给他看,“是你对吧?”


格瑞接过了信封,他捏了捏,是算不上薄的一沓。

这个年代很少有人写信。人们更倾向于在通讯系统中发送短讯。信件于今日的存在意义,要么是传达承载于信纸上,洇着墨水的温润感情,要么就是发信人使用不了通讯系统——比如由于某些原因被注销了ID。

他可不记得自己认识类似的人。


信使向他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格瑞拿着信封走回客厅。无论是信的厚度还是送信方式都很让人在意,他坐在沙发上,展开信纸读了起来。


“参赛者格瑞:


你好!我是裁判球。


(后来我把这封信给丹尼尔大人看,他说我的开头太古老了,有种上世纪手写信件的年代感。希望你能谅解,毕竟很多裁判球一生也不会给谁写一封信——在这方面我已经迈出了巨大的一步。)


我今天晚上就要被送去销毁了。

请你不要担心——虽然我想你也不会担心的(笑),你从来都不是对陌生人施予关心的人。

不过被销毁于裁判球确实无伤大雅。机体总会老化破损,尤其在凹凸大赛,报废率更是高到可怕,这时候裁判球就要被送到焚化炉销毁。但我们并不是不存在了,下一秒,我们就会睁开眼睛,在新的机体上醒来,继续从诞生起就被赋予了的工作。

只是有一件事有点可惜——重新醒来的我们,什么也记不得了。


丹尼尔大人说,这是因为记忆太过柔软,承受不起焚化炉的高温。而且有记忆就有留恋,我们就会本能地拒绝消失,意识就会因为排斥反应被彻彻底底燃烧殆尽。

我们的意识出于求生的本能抛弃了记忆。这很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便没有记忆,我们也能完美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在诞生之初,那就像代码一昂被创世神刻在我们的灵魂里。

根据系统的记录,我已经被销毁过13次了。按理说我应该对此习以为常,静静地等待着系统把我传送到焚化炉里才对。但这次我在传送区里坐立不安。我从椅子上跳下去,从房间左边走到房间右边,再从右边走回左边。即将和我一同销毁的裁判球们以为我是惧怕焚化,纷纷安慰我。我想笑一下,但裁判球没有外在的表情,所以我只能安安静静地坐了回去。


思索再三,我决定给你写这封信。

我不抵触焚化,也不抵触遗忘,但有一些东西,于我这短暂的一生,它们过于明亮和柔软,珍贵到我一想到它们会消失就十分难过。我希望这些回忆是存在的,可以因为这份温柔,让不止我一个人感受到动容。

我想让这份回忆有一个栖息之地。然后我选中了你。

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正式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你可以叫我裁判球A。我在控制中心工作,负责观测参赛者的动态,以防止有破坏大赛进程或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你可能已经想到了,我对你的印象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我负责了十数位参与者的监控,其中对你的观察最为长久,毕竟你是少有的从大赛开始走到结尾的人。


最初我对你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虽然以一般的裁判球审美,你属于长得十分好看的类型——原谅我想不出更华丽的词来形容了,毕竟裁判球从来用不到那些。但不知怎么,你的发型横看竖看就是不对我的胃口(它曾引起裁判球们的激烈讨论,最后我们认定这是人类世界所谓的‘杀马特’造型)。而且在初次拿到积分后,你除了必要的防护措施外,还在系统商城里买了一盒牛奶。

如果我有人类的眼睛,当时我的眼珠子一定快瞪出来了。

一盒牛奶?!第一次拿到的珍贵积分,居然有人用它买了一盒牛奶?!

于是我认定你是个乳臭未干的幼稚小子,不出三天就会被大赛回收。第二天我就体会到了啪啪打脸的酸爽感。


“所见皆可斩”,这个名号在参赛者中飞快地传播开来。


人们总是对强大者心生倾羡,裁判球也不例外。除了强大之外,你还恪守着与年龄不符的强大信念。你做的事,你接触的人,它们看似毫无关联,但从中能看出笔直地指向哪里的一条路。你有一个目标——当然,所有参加凹凸大赛的人都有一个目标——它烙印在你的灵魂里。你像一个忠实地执行代码的机器,永远冷静自持又果决坚毅地朝着终点笔直前行。

烈斩的刀锋划破空气,无数敌人在你冷淡的眼神中轰然倒下。我坐在光屏前,身体里的每个零件都为你而颤抖。每每从其他裁判球那里听到你的名字,我就抑制不住地激动。

后来,我了解了更多人类世界的事。我明白了这就是“饭上了爱豆”的心情。

观看英雄主义的电影时,因为知道主角是最强的,观众就只需安安稳稳地等待剧情落幕。我很庆幸自己在大赛中找到了那个主角。我为你碾压怪兽的强大震动,为你独行侠式的冷冽折服,并且理所当然地讨厌起了嘉德罗斯——和他对裁判球的恶劣态度无关,只因为他是唯一阻止我爱豆登上顶峰的人。

直到那天,我发现凹凸大赛的主角并不是你。


“渣渣?”

在凹凸大厅的尘土飞扬间,那个金发小子错愕道。他脸上写满了“我这么强你不可能是在叫我”,初生牛犊般的无知让我有点想笑。

你也一同转过头去看嘉德罗斯。我观察你真的很久了,久到能从你的面无表情中分辨出心中所想。

所以我怔住了。

居然连你也觉得,他是真的很强。


自打金出现后,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驶去。

凹凸大厅,鬼天盟基地,寒冰湖,系统不可视的摄像头一如既往地跟随着你,影像中却总是多了另一个人。金像个发光发热体,总是自带了一身麻烦跑过来,把事情搅得兵荒马乱。

但他也没有什么错,至多是有些少年心性的冒失跳脱。有问题的人是你。

你仍恪守着你的信念。除了置身于其间的人,很难有人能够察觉到不同。但我已经持续观察了你两个月,于我而言,你的变化就像石子扔进潭水里一样明显。


“话我已经说到了,怎么选择是你的事。”

你扛着烈斩,背对着金说道。声音微微冷凝,带了一点到此为止的意思。

“哎,格瑞。”

少年清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脚步不停,扔下一句“别跟着我”,就自顾自地向前走。

他自然是看不见的,但我却可以。你走出金的视线后,站在原地,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调转方向朝另一边走去。

我看着你安排好的既定路线因为他的参与逐渐分崩离析,心里如同打翻了调味罐般五味杂陈。


我喜欢那个强大克制,机械般精密冷静的你。

现在我意识到,那只是你的一部分而已。你也会如寻常人一样关心则乱,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思维顿了一拍,会像个不知事的少年一样,热血上头做出些逻辑利益上都有欠考虑的事情来。

每个粉丝可能都会经历这个过程——因为了解的愈发深刻,脑海中过于完美的形象就生了裂痕。我编织出的五彩梦境被打碎了,而它破碎的原因十分单一,这让我难以忍受。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无比大胆的决定:我要去看金。

很匪夷所思对吧。居然不是看你,而是看金。这其实很好理解。我只是想近距离观察把我爱豆的人设搅得一塌糊涂的小孩,看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回头再想,其实是有点偏执的粉丝心理。


大概是因为压抑了太久,这股冲动爆发时来势汹汹。我没有考虑扔下工作的后果或者见到你是怎样的心情。我确认了你们所在的位置之后,就设定了传送坐标。一道流光霎时从眼前掠过,我平稳地落在地上。

凹凸大赛四季皆有,你们所在的地方是夏区。正值夜晚,空气格外清新沁鼻,星星像碎钻一样缀在暗色的夜幕之上。萤火虫在草丛中微微泛着星点般的亮光,蝉断断续续鸣了几声,垂下来的树枝拂过我的机体,留下一串酥麻的痒意。

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控制室了,透着草木芳香的空气让愤懑的心安静了一些。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冷静了一下,伸手在繁盛的草丛中扒开一条缝隙。


温润的月光落在你们的身上。

金背着你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你趴在金的肩膀上,像是沉沉地睡着了。


我知道你平常睡觉的样子——这可不是由于粉丝的狂热崇拜,毕竟我的工作就是24小时观察你的行动——你总是半坐着睡,一只手堪堪离开身侧,仿佛下一秒就要翻身跳起挥出烈斩。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你惊醒,这一直是我乐于称道的:不愧是格瑞,连睡觉都这么有警惕性!


可现在你全身重量都压在金的肩上,身体随着他每一次迈步上下颤动。

鲜血蜿蜒淌过你的小臂线条,顺着指尖滴落下去。你睡得很沉,我从来没有见你睡得这么沉过。


大概是背着你走了很久,金的呼吸有些凌乱。路过一块石子时,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金本能地想要嚷起来,旋即又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稳住身形。

他偏头看了看还沉睡着的你,松了口气。

这个过程似乎拉扯到了你的伤口,你皱了皱眉,从嗓子里发出含混不清的一声。

虽然知道你看不到,金还是笑了,他的笑容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阴霾。

“格瑞,别担心啊。”

他的语气很明亮。他背着你,一步一步走得愈发坚定。

“马上就到家啦。”


前文不搭后语,是很拙劣的安慰。可你听了这句话之后,眉头真的就舒展开了。

我站在草丛后面。萤火虫半飞半颤地掠过我作为眼睛的摄像头,眼前霎时柔柔地亮了起来。


我想,我可能是一个假粉。

我喜欢你的飒爽英姿,喜欢你的强大震慑,我会为了你斩杀魔兽的干脆尖叫,威胁鬼狐的帅气打call,却拒绝不符合我设想的任何部分。

反倒是这个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的人,无论经历多少刀锋剑雨,都会站在你的身前,用他不太靠谱的拳头捍卫出一片天地——即便很多时候你都要反过来保护他。


我有点愧疚,也有点难过。

但我看着金那张总是傻乐的脸在萤火虫的微光下显得坚毅而温柔的样子,一颗心就一点一点地温暖了起来。


但凹凸大赛是一个容不下很多温柔的地方。

残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没有给人留下从容的余地。落在你身上的担子愈发沉重,金那张傻得乐天的脸渐渐也不大笑了。

站在赛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偌大的凹凸星上,只余一片冷清的死寂。


“格瑞。”

从你的视角,我看到金抿着嘴,站在山谷洞穴的阴影里。蓝色的眼睛里仿佛有火光,把瞳孔烧得透彻晶亮。

“我不想这样,”他一字字掷地有声道,“赢,或者死亡,我不想这样。”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你的声音,仍是淡淡的,里面却充满了某些坚韧的决意。

“我也不想。”


在一切尘埃落定的现在,我已经知道那结局是温暖明亮的,但回忆起来也忍不住捏了把汗。

局面霎时混乱起来。参赛者破坏大赛流程,裁判长丹尼尔伙同黑洞叛变,据说神使内部也出现了里应外合的人。多方力量联合起来怼创世神,凹凸星被掀得天翻地覆,控制中心每天都要抖三抖,裁判球们捂着脑袋缩在控制台下,生怕天花板会突然被大罗神通棍捅穿。

丹尼尔没有管裁判球们,他已经关闭了我们的绝大多数权限,余下的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没有工作让我很不习惯,我每天无所事事地在控制中心晃来晃去。有次转到丹尼尔办公室前时,我听见他和一个女人在说话。

“现在情况很不妙。”女声道,“即便我们赢了这场战斗,民众也会抵触。”

是丹尼尔的叹息:“人总是拒绝改变的,要慢慢来。”

“我知道。”女声沉默了一下,“……我只是担心金和格瑞……”

声音渐渐隐去,我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陷入了沉思。


那晚,我敲开了丹尼尔房间的门。

裁判球对丹尼尔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和敬爱。对着他漂亮的金色眼睛,我颠三倒四地说出了我的打算。丹尼尔眯起了眼睛打量我,似是在斟酌我的话是否可信。其实这是多此一举,裁判球的出厂设定就是100%的真诚。

过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你想做这些?”

我脱口而出:“因为我是格瑞的粉!”

丹尼尔怔了怔,继而释然地笑了:“影片叫什么名字?”

我呆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同意了。

“《凹凸世界》。”我说。


这场打破宇宙陈规的战斗,在外必定有各种各样的传闻。参赛者们可能被神化,也可能被魔化,在众说纷纭中衍生出不切实际的误解。

而我只想展示我看到的。

丹尼尔重新开启了我的部分权限。我从过去无数个小时的监控录像中,把最真实的你们截取了出来。你们会流血,会昏厥,会流泪,也会在这场残酷冰冷的大赛之中,展现出自己绝无仅有的温柔。

五花八门的传说之下,只是一群对命运感到不公的人。

一想到这件事情,就使我充满了决心。


在回看录像的过程中,以前没注意的一些细节展露在眼前,我对你的了解愈发深刻。

我一直以为你是冷凝而温柔的,但看到你对待鬼狐的态度,我觉得你似乎也没有那么温柔;你大部分时间都克制着自己,但那句“我可没有你这么蠢的朋友”,其实是十足的少年心性;鬼狐说你傲慢,我曾为此愤愤不平,但如今再回头看,由实力和性格带来的傲气确实刻在你的骨子里,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隐而不发罢了。

小小的不足人意越来越多,我却再没有之前的抵触。

石板被鬼狐点亮,猩红色的凹凸文在你周身盘起螺旋的圆。那些影像或多或少有些模糊不清,色彩陈旧失真,但不妨碍内容的触目惊心。

我在光屏前坐了一会儿。然后我想,真好啊。

你有小缺点,有自己的脾性,没有因为让人喘不过气的重担,变成一味复仇的精密仪器,仍然是一个不完美的17岁少年,这真是太好了。


被损坏了大半的系统监控偶尔也会闪出你和金的身影。你们狼狈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有人倒下,有人站起,少年们踏过血污和废墟,势不可挡地向前迈去。


就像冰山也能融成潺潺的水流,我也曾期待你能在短暂的合作中和其他参赛者打成一片,能交到更多朋友,淡漠的脸上能多出现一点别的情绪。毕竟无论裁判球还是人类,都从心底渴望着温暖和理解。

但最后你也没有。

我坐在屏幕前扼腕叹息,然后又有点想笑。

嗨,干嘛抱着这样的期待,我不是早就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了吗。

你总体来讲没什么耐心,喜欢一个人行动,面对不齿的人从来不会掩饰,被触到逆鳞脾气就会变差。很少踌躇,从不妥协,对金以外的人,大抵都有些人情冷漠。即便接受到好意,也只会不冷不热地回复一句——虽然那已经是难得的一点柔软了。

我曾经仰望着,以为距离我千万光年远的恍若神祗的身影,如今我已经分明知道,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你又不普通。普通人哪能在残酷的凹凸大赛里站上顶峰,普通人哪能从幼年起就背负着沉重的担子,普通人哪能用极尽强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对唾手可得的温暖止步不前。


“嘀嘀。”

控制中心的光屏倏地亮了起来。

“注意:监控目标受到远距离狙击,还有10秒接触目标,10,9,8,7——”

我正坐在控制面板前待机,听到这声音浑身一激灵。光屏忠实地反映了你周围的场景——星球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地表上长满了环形山,一片大乱斗中,硝烟涌动,电光四射,谁都没有空闲顾及别人。

我的机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转动起来。我从系统里截取你们的所在坐标,闪电般拨开传送窗口。光华霎时从眼前闪过,我从一片浓烟中冲出,“唰”地被光束射穿了半身。

机械外壳灼烧的触感传来,我在空中堪堪转了个圈,浓郁如墨的宇宙映入眼中。

裁判球是没有痛感的,我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敢胡作非为。坏了还可以修嘛,我们可比脆弱的人类厉害多了。所以我心里没什么壮士西去的悲怆感,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循环播放:

啊啊啊饭了爱豆这么久我终于也不是白嫖了!

——然后一抹金光重重地怼在我的脸上。

我被矢量箭头击出很远,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时候周围的轰响渐渐归于沉寂了,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拎起我:“你没事吧?”

事出突然,我有点茫然。他挠了挠头,看我没了半身的样子实在惨烈:“我是要打那道激光的,你突然跑了出来就打到你了,对不起啊……”

我怔了怔。原来我根本是多此一举。你敢把后背交给金,就因为他是值得托付的人,而他也从来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这时候你也纵身一跃,落在地上。金转头问你:“这个能修好吗?”

你看了我一眼:“可以。”

我睁大了眼睛,大脑因为和你近距离接触迅速当机。以往只能在屏幕中看到的紫色眼睛,现在真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在宇宙暗沉的底色中,愈发显得颜色流丽,仿佛一伸手便可触及。

“参赛者格瑞,”我的声音有点抖,“我……”

尖锐的“嘀”声在耳边炸响,眼前画面“嗖”地一变,转眼我又站在了控制中心。

主机闪着红光,系统贴心地提示我:“因距离过远,本次传送有300s限制。”

我:“……”倒是让我告白完啊亲!


损毁成这个程度理应被送进焚烧炉。不过为了即将完成的纪录片,丹尼尔大人亲自帮我修好了机身。我一边被他修理一边美滋滋地想,不但见到了男神1,还能和男神2亲密接触,这一趟完全不亏嘛!


后来,我们终于走出了控制中心。

曾经美丽的凹凸星如今满目苍夷,只余一片荒芜。空气里混着硝烟和尘土的气息,野草被飒飒的风吹得俯仰不定,树木拦腰折断,七拧八歪地仰躺在地,让人不难想象这里此前经过了怎样的惨烈激斗。

旧的历史就此揭过,新的篇章在时间之书上被誊写。


那部影片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宇宙。

其实它只有助于新的创世神班子稳定人心,对这群少年并没有什么帮助,反而在尘埃落定后,给影片里惹人喜爱的人物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因为我的私心,你和金首当其冲。我看到你们因为热情的粉丝跳上矢量箭头,甩开乌泱泱的人群,迎着天空绝尘而去时,想到这些麻烦是我给你带来的,就忍不住在光屏前笑个不停。


真好。

有泪就一定会有笑,有残酷就一定会有温柔。无论过程多么曲折幽暗,生命的底色都是灿然明亮的。

教会我这一点的是你。让那颗机械的心第一次跳动起来的也是你。

我喜欢上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真的是太好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无论丹尼尔大人多么神通广大,我的机体终究是损坏过了。本就大限将至的机身愈发快速地老化起来。

我现在坐在传送等待室,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给你写信。


我想告诉你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比如在你昏迷的时候金是怎样念念有词地下定了决心,比如秋翻看监控录像时其实不止在看金一人,比如安迷修和雷狮经过了怎样的碰撞才能并肩而行却拒绝握手言和,比如嘉德罗斯最终因为谁找到了属于人造人的心……

不过,就像球生充满了遗憾一样,人生也不能一切皆知嘛。


再过不久,我就会在焚化炉里燃烧殆尽,然后在另一个机体上睁开眼睛。

也许我们仍会见面——到那时,我只是千千万万裁判球里的裁判球A,你也只是千千万万人里一个普通的人。我大概还是会像第一次一样,觉得“这人的发型真杀马特”,你大概也会像每次一样,用不带温度的眼睛看我一眼。

那时候,我大概也不再是你的粉了。

其实这样也蛮好。毕竟喜欢你是很累的一件事。你明明很冷静,偶尔又会做一些热血上头的事,教人捏了把汗;明明是小孩子,却背负着对成年人也太过深重的负担,看你时就带了种老妈子心态,想你一个人会不会很寂寞难过;金做鬼脸说“我就要跟”的时候,你明明有点高兴,脸上却面无表情,真的让人十分着急。

但想到以后的球生不再有你的身影,就会有点怅然若失。


把这些真情实感地讲出来,其实有点羞耻。不过没办法,是粉丝嘛。

粉丝的心情,大抵都带了点脱离理智的感性,难以为外人道。为了这份喜欢,我曾违背规则擅离职守,曾挑灯奋战直至深夜,甚至也曾经轰轰烈烈地参与其中。我做了很多不像自己的事情,为此曾数次打破规则,直至今日却也未曾后悔。

我庆幸在这短暂的一生里喜欢过你,庆幸因为你遇见了这么多温柔与灿然。

在一切结束之后回首,我仍然觉得,能喜欢上你,真的是再好不过。


写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凹凸大赛刚刚开始,控制中心球来球往,人声鼎沸。新的工作调令发了下来,我对着光屏,横看竖看都觉得不顺眼。

“哦?这次是什么工作?”和我关系一向好的裁判球B凑了过来。

“24小时监控参赛者的行踪。”我说。

“不是很轻松吗?你干嘛臭着脸?”

“我不喜欢参赛者,”我“哼”了一声,“他们对裁判球一点儿也不好,特别凶!”

“……”裁判球B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最终只拍拍我的肩,“放宽心,没准里面就有一个你很喜欢的人呢?”

“不可能!”我信誓旦旦地说,“他们连画风都那么幼稚!”


再之后,又过了那么多年。”


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句子的字尾,格瑞看着信,坠入了长久的沉思。

人生浓缩在薄薄几页纸里,饶是淡漠如他,心底也有一丝细微的动容。

凹凸大赛已经结束很久了。除了午夜梦回之时,他还不曾这么认真地回望过去。那个突然冒出来然后被金打飞的裁判球,他其实是记得的。毕竟那个地方出现裁判球,也算得上匪夷所思。

只是没想到短短一瞥,背后会有这么多故事。


“格瑞!”

铃铛互相碰撞的清脆声音从门口传来。金抬手轻轻扶住风铃,他快走两步站到格瑞身边,饶有兴趣地凑过来:“格瑞,你在看什么呢?”

格瑞抬头。金的蓝色眼睛仍是那么清澈透亮,闪闪发亮地看着他。


——有泪就一定会有笑,有残酷就一定会有温柔。

无论过程多么曲折幽暗,生命的底色都是灿然明亮的。


这些不是只我一人就能够告诉你的。他想。

是要有一个人,一直傻傻地坚信着正义和光明,无论遇到多少刀锋剑雨,连滚带爬搞得满身尘土,都会大喊着“我不服输”冲上前去。

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人在,才有了如今的我,也有了信中的你。


“别发呆啊格瑞!”金推了他一下,嘿嘿笑着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被从思考里拽回,格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向他展示了手里的纸。


“一个陌生裁判球的来信。”他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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